近年来,随着新编戏的增加,舞台布置也越来越“丰富”,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吁要净化舞台,回归一桌二椅的传统舞台设计方式。为何“一桌二椅”有如此大的魅力,可以让现代人拒绝接受全新的视觉享受而坚守传统?
很多人认为“一桌二椅”就是指一张桌子、两把椅子,其实不是的。在戏曲术语中,“一桌二椅”是传统戏曲舞台上对桌椅摆列使用的总称呼。
这是《中国京剧流派剧目集成·四》中收录的《乌龙院》一剧的道具列表,里面清晰可见“椅子两把”“桌子两张”。
用时可多可少,可分可合,视演出需要而定。其用途广泛,既可作为不同场合的桌椅,又可作为山、楼、床、门的代用物。极简单的道具通过不同的摆列式样,表现出不同环境处所。今天我们就来聊聊戏曲舞台上“一桌二椅”的妙用。
●外桌内椅●
“外桌内椅”(外场桌、内场椅)表示宫廷、衙署、书房、卧室…用于皇帝上朝、大臣理事、县令断案和酒楼小酌等。
秦腔《法门寺》剧照▲
●内桌外椅●
“内桌外椅”(内场桌、外场椅)表示内宫、闺房、前堂、大厅…京剧《上天台》刘秀穿黄蟒、戴王帽、上唱“金钟响玉磬鸣王登九重”,不言而喻“一桌一椅”代表的是宫内御座,再加上两旁站立的太监内侍就是皇帝上朝了。
京剧《上天台》▲
在秦腔《柜中缘》当中,桌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柜子,淘气回家把小生李映南绑在一旁,这个造型也是典型的“内桌外椅”。
秦腔《柜中缘》剧照▲
同样的“一桌一椅”,《凤还巢》中,椅子在桌前,程雪娥坐在椅子上,这又是小姐的书房了。同样的摆法,《清官册》中寇准出场、入座,驿丞迎候又代表馆驿了。
京剧《凤还巢》剧照▲
●一把椅子放在并列的桌子上●
一把椅子放在并列的桌子上(或是并列的桌上放一桌一椅)或两把椅子背相对支起一个帐子,再加上一桌一椅,不用人物上场,就代表的是将台或军帐。坐在上面或中间的不论什么装束,都是发号施令者。如《定军山》的夏侯渊,《挑滑车》的岳飞,《失街亭》的诸葛亮。
京剧《定军山》剧照▲
京剧《挑滑车》剧照▲
●两椅相对支帐帘●
两椅相对,支起一个帐子,帐帘放下,又代表卧室床榻,如《蝴蝶杯·洞房》一折戏。椅相对,支起一个帐子,帐帘放下,在后面再放桌子,人物站在上面就又表示楼阁了,如《望儿楼》窦太真登楼盼子。
秦腔《洞房》剧照▲
京剧《望儿楼》剧照▲
●两桌两椅相对●
两桌两椅相对,表示宴会。如果增至三桌多椅则表示盛大的宴会或重要庭审。如《将相和》黾池会中,赵王与秦王;《游龟山》卢林一席,董威、姚大廉等四位官员分列两席;《玉堂春》王金龙与刘秉义、潘必正,桌椅、大帐都为红色;《阳平关》刘备、诸葛亮一席,赵云、刘封一席,黄忠、张著一席。
秦腔《玉堂春》剧照▲
秦腔《游龟山》剧照▲
京剧《阳平关》剧照▲
●一张桌子●
一张桌子可以代表土坡、山岗,也可以表示床榻、楼船……斜放一桌又可以表示围墙。《长坂坡》曹操站于桌上表示登山,《失街亭》中马谡王平站在桌上代表山,《武松打店》中代表床榻,《甘露寺》中刘备过江坐在上面又代表楼船,《状元印》中马跳围墙一场代表围墙,《金水桥》中又代表桥。
京剧《长坂坡》剧照▲
汉剧《武松打店》剧照▲
●三张桌子●
三张桌子摞在一起表示高山或屋顶。《伐子都》中表示金殿顶,《竹林计》中表示高山,《盗甲》中则代表屋顶。
秦腔《伐子都》剧照▲
●椅子背向观众●
传统戏中开门关门多用手势表演,但有的剧中用椅(椅子背向观众)也表示门,如《武家坡》的进窑,因王宝钏有倾身推椅入窑的身段和薛平贵唱“将为夫关在窑外边”,这时椅子代表窑门。而一把椅子在《三娘教子》中又代表了织布机。
京剧《武家坡》剧照▲
秦腔《三娘教子》剧照▲
戏曲舞台上的桌椅除了摆列不同,所表达的意思不同外,它还是武戏演员的重要工具,在武戏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
●衬托武戏演员的功力●
京剧《九龙杯》中的杨香武、《刺巴杰》中的胡理,身手矫捷,在既高且险的桌椅之间上下跳跃,如风似箭,显示了绿林英雄“艺高人胆大”的豪气。
京剧《九龙杯》剧照▲
《三岔口》是经典的武戏剧目,任堂惠和刘利华一俊一丑,在“黑暗”中展开武打格斗,由于戏剧情境的设置,二人只能以近身短打为主,因此,桌椅成为两人位置调度、武打动作展开的中心,所有高难度技巧、细腻动作、交流互动几乎都以此为支点展开,桌椅在这里发挥了“黏合剂”的作用。
秦腔《三岔口》剧照▲
《通天犀》中的许世英以一把特制的椅子为主要道具展开表演,这个占山为王的好汉面目狰狞、性格粗鲁却热心仗义,对战战兢兢的程老学再三盘问,同时在椅子扶手上“三起三落”,在椅子扶手间穿插腾挪,让椅子在手下飞速旋转,这些动作并没有疏离于剧情之外,而是配合盘问的进度,呼应着许世英个人情绪的起伏变化。
河北梆子《通天犀》片段▲
●抒发演员情绪●
"一桌二椅"还是抒发激烈情绪的手段。例如《秦府抵命》中的净角秦灿在痛失爱子之后非常痛惜愤怒,扑桌、推桌、丢桌成为他抒发激烈情绪的手段。
祈剧《秦府抵命》片段▲
《活捉三郎》是川剧的代表性剧目,张文远、阎惜娇“活捉”表演的全过程也紧紧围绕桌椅展开,椅子不仅可以随着演员动作有节奏地自由挪动,而且可以让男女演员以扶手为着力点做出种种动作和造型,将阎惜娇对张文远的眷恋之情、张文远的惊惧疑惑以及“活捉”过程的轻盈、空灵、神秘、恐怖的气氛充分展示出来。
川剧《活捉三郎》▲
小小的“一桌二椅”竟然如此炫酷,能够变幻出这么多组合,并被赋予丰富的内涵。如此多的变化,如果没有超级丰富的想象力,也是不能体会其中的奥妙。所以,亲爱的戏迷们,大家在看戏的时候,依托剧情好好体味吧。